雁渡关山

>没错我也是个长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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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澜窝在沙发里，两条腿搁在面前的桌子上，祝红给他倒了杯温水，犹豫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其他人也一样，眼瞅着赵云澜出了一趟门回来就一言不发，一个人坐那儿不知道在生哪门子的闷气，弄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毕竟这是一位经历了丧偶悲痛的男人，神经敏感得很。

　　赵云澜的记忆据他本人说是已经恢复了，可对那天跟沈巍之间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整个人与其说是哀伤，更多的是愤怒，就连去海星鉴和星督局述职和讨论一些重大事宜的时候也是张口迸火星子，好在他们特调处这次力挽狂澜立了大功，没人好意思对赵云澜这个处长指手画脚。而赵云澜之后的状态更是奇怪，拿杯子杯子碎成渣渣，稍微用点力气拍了一张纸在桌子上，那桌子直接整个断成两截，破坏力极高，郭长城已经养成了见他就躲的习惯。

　　大庆倒是不怎么害怕，他解释为：赵云澜正在逐渐恢复昆仑神力。

　　“哦，昆仑神力。”

　　“什么？！”

　　

　　大庆的记忆似乎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也全是靠他，众人才得以知晓万年前的事情，但事实的真相令他们有些幻灭，毕竟要将昆仑君与赵云澜联系在一起……这世界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变迁才能让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神祇转世成赵云澜这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而沈巍与赵云澜之间就更奇幻了，一万年沧海桑田，初心不改，这凡尘全让沈巍看遍了，也难怪是那样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淡漠冷然的模样。

　　赵云澜，或者说昆仑，是唯一的例外。

　　“沈教授……”郭长城心软得要命，这些天一提起沈巍的事情就难受，听了沈巍和赵云澜还有如此久远深刻的羁绊，那眼泪唰的又下来了。楚恕之翻了个白眼，只好在一旁不厌其烦地给他递纸巾。

　　他们正说着话，赵云澜突然从楼上冲了下来，风风火火地路过一干人等身侧，大庆看他这副赶着去干架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老赵，你干嘛去？”

　　“沈巍在地君殿昏倒了。”

　　“等等等等，你说谁昏倒了？”

　　这话一出，一群人全都围了上来，尤其楚恕之，纸巾盒掉在地上，大跨步走上前，盯着赵云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向他确认那个名字。赵云澜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天，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他了。”

　　“那你到现在才说！”

　　“我生气！”赵云澜面对众人的质问猛然抬高了音量，是真的发火了，“擅自牺牲自己，擅自做决定删除我的记忆，好不容易回来了见到我，顺其自然就装不认识我。我能不气吗！好，愿意憋着，愿意苦着，那就……”

　　“赵云澜！”祝红最先听不下去了，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扇醒赵云澜这个傻货，“他删了记忆是他不对，但你想想沈巍为你都做过些什么，他拼了命护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第一时间跑来见你，可你呢，你他妈在这里跟我们讲什么他愿不愿意！”

　　“我要是遇上这么一个人对我好，就算用绑的我也要留他在身边。”

　　“是啊，老大，沈教授这样的……那不得搁心尖上捂着啊。”

　　赵云澜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气势汹汹地踏出大门，有了昆仑君的力量，打开地星通道已经不是难事，他就一个人直冲地君殿，路上倒也有地星人认出了他，但都畏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不敢靠近。甫一踏进殿门，摄政官那个小老头就迎了出来，说：“哎呦我的令主，您可算来了，黑袍大人就在后殿，您快随我来。”

　　赵云澜顾不得许多，冲进后殿就看到沈巍躺在床上好似气息全无的样子，一股无比庞大的力量陡然释放，压得那摄政官几乎喘不过气来，赶忙喊道：“大人还有气！”

　　赵云澜这才冷静下来，坐在床沿去探沈巍的鼻息和心跳，虽然微弱，但总算活着。

　　“他怎么回事。”赵云澜握着沈巍的手给他输送能量，一边问道，“从他怎么回来开始，原原本本的讲给我听。”

　　“是。”摄政官总觉得如今的赵云澜不太一样了，说不上来是哪里，但言语间有一种叫人不自觉臣服听令的威严。于是他将如何捡到沈巍到沈巍匆忙出去又回来，之后便开始大张旗鼓地重整地星秩序，设立各种机构分权，重新挑选地君、摄政官、书记官等职位的人员，还指挥重新编写地君册，又安抚民众情绪，整日整夜地忙碌，突然就晕倒了。

　　“怎么不早通知我！”

　　“哎呦令主，您不知道，黑袍大人下了禁令，要是我们敢给你添麻烦，人头不保啊。”摄政官，如今被贬为书记官，倒是没有撒谎，“黑袍大人昏迷已经有些时日了，总是不见苏醒，又总是念叨您的名字，小老儿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通知您了，等大人醒了，您可要替我保命啊。”

　　“放心，你出去吧。”赵云澜摆摆手赶走他，紧紧攥着沈巍的手，试着唤了两声，“小巍，醒醒。”

　　就算是赵云澜也探不出沈巍是出了什么状况，他的身体有旧伤，但不至于昏迷不醒，反倒是能量有些不稳，时强时弱，撑着他的一口气却又不让他完全无恙。而或许是沈巍听到了赵云澜的声音，竟真的转醒，睫毛抖动着慢慢张开眼睛，一下就看到了赵云澜。

　　“……云澜。”

　　“我在。”

　　赵云澜捧起他的手搁在自己脸侧，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沈巍的眼角滑落出眼泪，他一下子慌了，纵然对沈巍是千般万般埋怨，在此刻也都化烟消散。沈巍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孤独守了一万年，见了他也不敢吐露心意，小心地护着藏着，硬是把一颗火热的心给忍下来，笑着和他称兄道弟，那心里是得有多苦啊。

　　“你别哭，小巍，你别哭。”赵云澜看他掉眼泪，整个人都四分五裂了，伸手抹去那道泪痕，又有新的泪珠滑落，“是我错了，我嘴怎么就那么贱，你不知道我见到你还活着，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有多高兴，我他妈高兴疯了。”

　　沈巍眨眨眼睛，努力停止眼泪，可只不过是让更多的液体从眼眶里跑出来，赵云澜温热的触感从手心里传递过来，他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赵云澜没有忘记他。

　　“可你太过分了，擅自消除记忆，如果不是我拼死回想，这一世，我们就错过了。”赵云澜扶着沈巍坐起来，展臂将人搂进怀里，“见到了我，我装个样子你还真就顺着接，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就这样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沈巍被赵云澜搂得紧紧的，脸埋在他胸口，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你是福泽万民恩施大地的大荒山圣，而我是大煞之人，万年的孤独我尝过，又何必让你也遭受思念之苦。”

　　“那你呢。”赵云澜把人从怀里扶出来，抓着他两侧肩膀，问他，“你苦够了吗，还是说，还没够，想继续自己担着。”

　　赵云澜一直在等，等沈巍苦至心头，不得不说，可他还没等到，这人就差点灰飞烟灭了，所以他不等了，他非要逼着沈巍把心意说出来，不然这人怕是永远不会开口。他还就真有这个本事把自己憋死。

　　“我……”

　　“看着我说话，沈巍。”

　　沈巍只好把慢慢低下去的头再次抬起，撞进赵云澜那双好似有火焰在燃烧一般炽热的眸子里，压制、隐忍，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可偏偏赵云澜不许他如此，非要让他将藏在最深处的心思全部一点点的剖出来看、听、讲。他张张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赵云澜也不急，耐心地等。

　　“我对你，从未变过，只要你要我，我……”

　　后面的话赵云澜没让他说完，前半句已经足够了，于是他急切地吻住这人的唇，用比沈巍好太多倍的吻技将人亲了个稀里糊涂，末了分开时还故意叼了一下对方柔软红肿的唇瓣，调侃道：“我宝贝真甜。”

　　沈巍本就被他弄得害羞，这一下更是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赵云澜却不让他如愿，趁着这人虚弱可劲地欺负镇压，手不安分地在沈巍只穿了一件黑衣的腰上摸来摸去。

　　“你，莫要乱来！”沈巍两只手去推他，结果反被握着腕子制住，赵云澜往前一压，二人就着这个姿势双双躺倒在床上。

　　“那天主动亲我的人是谁啊……”赵云澜在沈巍耳边吹气，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太过性感，“还是说，沈教授活了一万年，还没做过那档子事？”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沈巍就差头顶冒烟了，使了猛劲把人推开，急急忙忙地去整理自己的衣服。赵云澜被刚找回来的媳妇拒绝了，心里难过得很，但他没真打算行那浪荡之事，沈巍身体状况不明，他是有贼心没贼胆。

　　“那我们说好了，从今往后，你跟我一起好好过日子，有事就说，有伤就治，要是再敢让我发现什么取血、反噬等知情不报的事情，我cao的你下不了床。”

　　这前几句就罢了，赵云澜过去被他瞒了许多事，估计现在也修成人精了，总归以后按他说的做就是了。可最后那一句，愣是让沈巍刚褪下一些绯红色的脸颊再度充血，他几乎是羞恼着喊出赵云澜的名字。

　　“诶，在呢。”赵云澜这货就是一二皮脸，你打他一巴掌他还能回你一颗糖，寻常的训斥压根打不动他。

　　“你能不能……”沈巍也不知要如何整治这人满嘴跑火车的毛病，最终也只是叹口气，转过脸去不看他，“不知羞耻。”

　　“羞耻又不能帮我追媳妇。”

　　赵云澜这一口一个“媳妇”喊得起劲，可总让沈巍心里惴惴不安，也不知是赵云澜一时兴起还是怎么，毕竟他以前一直把自己当兄弟，现在兄弟变恋人，怕是多少有些不适应。赵云澜从后面把人抱住，下巴搁在沈巍肩头，说道：“沈巍啊，以前祝红他们总说我缺根筋，情商低得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我还觉得无所谓。可当我遇到你之后就总是在想，要是能跟你一起过多好啊，可我这个人吧，浑身上下也没什么优点，就攒了点小钱，怕你看不上我。”

　　“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赵云澜低声笑了笑：“这就是了，你在我这儿也是一样的。我不管你是从哪儿生是什么东西，我赵云澜看上了，就是我的，谁敢说你一点不是，我揍得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哎呀宝贝你这么容易脸红，脸红还这么好看。”赵云澜说完了正经的又开始致力于撩拨沈巍，看着这人与往日高姿态完全不同的模样就觉得有趣极了。

　　沈巍则是能不答话就不答话，推了两下赵云澜他也不放手，便只好由他抱着，说道：“我大约是被镇魂灯洗练出了三魂，这一次，倒也算因祸得福了。只是现下魂魄不稳，力量时强时弱，也不知何时能稳固。”

　　“没事，咱慢慢来。”赵云澜说，“地星那边你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各个职位的人，能放手就放手，别想着一人扛起整个地星，你真以为自己铁打的。”

　　“好，依你。”

　　“跟我一起回去吧，你是不知道小郭那孩子从你身死到现在哭了多少回，我买纸巾都快买不起了。”

　　沈巍笑出了声：“好。”

　　沈巍说还有些事情要跟地君等人交代，赵云澜说我陪你一起去，沈巍也没拒绝，叫他帮自己拿一套衣物来。然而就这么一个转身的功夫，再回头时，坐在床边的沈巍就缩水了一圈，一头青丝飞快增长，铺了满床。

　　“你这……”赵云澜只在最后沈巍叫他看的梦境里见到过这人万年前三千青丝一身黑衣的模样，当时他还在心里暗道沈巍长发的模样简直惊为天人，还好后来剪成了短发的模样示人，不然他得多多少情敌。

　　沈巍自己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理了两把细密的头发，又看看自己变小的身量体格，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赵云澜，“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大约是，能量不够，变回少年状态了。”

　　他说着，便有一缕发丝从耳边垂落，衬着那张带上了些稚嫩与青涩的少年面容，仅是微微上挑了一下唇角，就把赵云澜整个人迷得晕头转向。

　　赵云澜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回神”，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理智，赶忙说道：“没事没事，这样也挺好，不过你有没有小号的衣服。”

　　“那边的箱子你找一下，这些年我一直维持着成年人的体型，小些的衣服大约不多。”

　　赵云澜闻言，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沈巍，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好不容易翻出一件黑色长袍，沈巍如今的身量正好能穿，只是穿成这样去海星似乎是有些不妥。沈巍换好了衣服，那长袍没有太多繁琐的装饰，却将沈巍修长的身形很好地勾勒了出来，他站起来，长发散开，精致的眉眼如画，宛如仙人之姿。

　　“这……”沈巍自觉这样的装扮有些好笑，穿了许多年的现代装，他都快不习惯这种宽袍广袖了，“我们到了地上，还是用瞬移吧。”

　　“啊？昂，好。”赵云澜似乎有些焦躁，这儿挠挠那儿摸摸，就是不敢正视沈巍，沈巍觉得疑惑，但也没说什么，两人拜别了地界一干人等，开启通道返回地上，接着又用了瞬移来到大学路9号。

　　赵云澜指着大门对沈巍说：“看，新住址，增加地下室后花园还有小阳台，安家落户不二之选。”

　　沈巍笑笑，跟着赵云澜推门进去，这刚一进门，特调处的一帮子人就跟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围上来，非常不客气地把赵云澜往旁边一推，去寻他身后挡着的那个人。

　　“沈教授！”郭长城也挤过来，但话刚出口，就傻眼了，眼前的沈巍五官虽然没变，但样貌衣着全换了，尤其是这不合理的身高差以及稍显稚嫩的脸庞，惊得他立刻改口，“有孩子了？”

　　“我去你……”赵云澜从后面冒出来当头就是一个爆栗给他，“老子三十不到哪来的这么大孩子。”

　　“那这……”

　　这真的是沈巍沈教授啊！！！

　　“能量不稳导致变回原本样貌，让大家见笑了。”

　　见什么笑，倒是你不要再笑了！！！

　　

　　沈巍原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做教授的时候，随便换件衣服都能把课堂上的小姑娘迷得找不着北。如今一下年轻了十岁，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随便笑一笑弥漫特调处好些天的阴霾便瞬间无影无踪，满堂开花。

　　“我警告你们，把眼睛都给我收好了，该看的不该看的自己有点数，再盯着我的人我就——”赵云澜实在看不下去这些人从刚才进门那一刻开始就黏在沈巍身上不舍得离开的眼神，开始言语威胁恐吓，一个个的都不知道收敛，沈巍本就内敛，这副样子从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差点想把黑袍召出来穿上用面具遮挡了。

　　“云澜……”沈巍忍不住开口询问，“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丑？”

　　“啥？”赵云澜挑高了眉，一副完全不理解沈巍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表情。

　　“因为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再正视我了。”

　　

         

>特调处众人：沈教授，你对你的美色可能有什么误解。

>赵云澜：美色误国，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