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关山

　　　

    

　　王杰希说要追叶修，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将自己男友力全360°无死角的展现在人前，唯恐落了一点关于叶修的消息。叶修倒也事事由着他去，整个夏休期除了日常训练，也养成了每天看一次QQ消息的习惯，苏沐橙评价他这是苦尽甘来云破见月，叶修不置可否，说熬到王杰希开窍可真是不容易。

　　一整个夏休期，王杰希沉迷于追求媳妇，以致于等到微草队员们陆续返回俱乐部时，他的举止行为仍然令人起疑。

　　“队长，怎么一个假期过去，你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

　　队员们想说却又不敢说，几个人互相交换眼神，心说队长你是看不见自己挂在嘴角一直没消失过的迷之微笑吗。想到这儿他们又开始怀念上赛季结束后退役的方士谦，他是微草内部唯一一个敢对王杰希有啥说啥的人了，毕竟算起来还是王杰希的前辈，平常光看这二位大神斗嘴打架也很有意思，现在队伍里只剩下了年轻人，全都是仰慕着王杰希走过来的，哪有胆子调侃队长？

　　王杰希见队员都不说话，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柳非才说：“队长你身上有恋爱的酸臭味！”

　　柳非这话一出口，众人纷纷对她投以“壮士好走不送”的眼神，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但意料之外的，王杰希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训练计划了。

　　三秒后，几声咆哮冲破了微草训练室的房顶，差点把楼上办公的经理给招下来。

　　“怎么了？”王杰希一派从容，对于自家的队员动不动就掀翻房顶的喊叫声有些不满，“一个个表情那么惊悚。”

　　柳非又大叫一声，冲到王杰希旁边，一双星星眼眨呀眨的，问：“队长你成功了！”

　　“没有。”又是一记暴击，“我在追他。”

　　竟然还有他们队长出马都搞不定的人！邓复升也默默的震惊一把，但他们几个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听八卦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是这赛季新转来的袁柏清听得云里雾里的，左右看看也没个人给自己解释，只好回去继续做训练。

　　第八赛季即将开始，微草虽然是上赛季的冠军，但方士谦这个治疗之神退役，可以说王杰希失去了最得力的一条臂膀，而微草双治疗交替上场的这个缺口急于弥补，最终确定的接手人选便是袁柏清。王杰希将防风和冬虫夏草两张账号卡交到袁柏清手中时，心头微一颤动，不自觉地回想起方士谦，那个起初并不看好自己然后慢慢认可他并且助微草夺下两冠的人。

　　方士谦退役时，微草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送会，他也不是什么好酒量，最后还是被王杰希送回去的。两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方士谦突然掉头往回跑，王杰希看他虽然有点摇晃但不是发疯，便默默跟着，直到这人在微草俱乐部的大门前停下。

　　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雕刻着微草队徽的门牌前，夜色深沉，方士谦就一个人对着微草的标志站了十多分钟。

　　“小王……”方士谦叫他，“你做的很好，队长是对的，你证明了……”

　　一个醉鬼嘀嘀咕咕的说不清楚话，但王杰希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点点头，说：“这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事情。方前辈，多谢。”

　　“也多为自己想想吧。”方士谦笑着摆摆头，手落在王杰希肩上的力道有些大，他一顿，随后又拍了两下，“我回去了。”

　　王杰希站在微草大门看着方士谦远走的背影，联盟治疗之神，卸去一身荣光与冠冕，黑夜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风很凉，掠过王杰希的侧脸，却在心上留下一阵寒意，从林杰到方士谦，转眼自己已经在联盟里走过了五个年头，目睹了一个又一个选手的退役。他侧身，回望着俱乐部的大楼，生机盎然的绿色即便身处黑暗，也仍然闪烁着一丝明亮，当初创立者们给战队起名“微草”，一代又一代，来去不停，生生不息。

　　只是不知自己退役那天，是否有人相送。

　　可王杰希没想到，比自己的退役来的更早一步的是叶秋的邀约。

　　

　　

　　第八赛季的嘉世仍然是一片颓败之色，王杰希虽然看出问题所在，但没有多言，因为他都能看出的东西叶秋这个当事人只会更加清楚，而叶秋既然清楚却没有改变，那就说明嘉世已经到了他无力回天的地步。可带队的毕竟是自己的心上人，听着那些外行人指责叶秋的声音越来越大，王杰希的担忧是藏不住的，叶秋能从他发消息的字里行间感受到，却只是安慰他道“我能处理”。

　　这些年王杰希有疑虑解不开时，叶秋总是适时的出现，他说的不多，却如一盏明灯，可叶秋有难时，自己却不能给予对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令王杰希有些懊恼。常规赛仍然继续进行着，时间以周为计算单位过得很快，转眼寒气侵蚀大地，西北风刮得人心烦，每天早上去买个饭头发上都能盖一层土。

　　王杰希询问H市的天气，叶修说还成，毕竟靠南，冷空气还没那么快跑过来，王杰希却不依不饶地嘱咐他加衣服，大有一副你不多穿点我就亲自过去给你穿上的架势。叶修对着电脑屏幕撇撇嘴，这家伙管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也真亏自己耐性好，不然早掰了，但吐槽归吐槽，叶修还是翻出了自己冬天唯一的一件羽绒服，虽然啰嗦了点，但胜在暖和，南方的冬天虽然没有北方那样冰天雪地，却独有一种寒气刺骨的感觉。

　　叶修看到QQ又开始闪烁，是苏沐橙发来的，她在说陶轩开会时直接略掉了叶修的队长位置，重点介绍了一个叫“孙翔”的新人，说是合同都签好了过几天就要到俱乐部来。叶修把衣服扔在床上，看着饱含着气愤的一大段消息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自从陶轩第一次开会不通知自己开始，叶修就隐隐感觉到了，他苦笑着点上一根烟，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没事，你回来吧，中午出去吃。”

　　叶修打完这句话，起身前犹豫了两秒，重新坐回去在最近联系人里将王杰希翻了出来。他叼着烟，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也没等着看回复就下线了。那边王杰希刚放下手机扒了一口米饭，就看到屏幕上有消息闪动，他的手机常年静音，工作时间更是免打扰，但只有三个人是例外的，父母和叶秋。

　　单手划开屏幕，只见来自“一叶之秋”的窗口上横着一行字。

　　“12月3号，竞技场见。”

　　王杰希有些疑惑，他和叶秋私底下打过很多场，却没有一次是提前两三天就定下，如此严肃认真，倒像是一场决斗。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叶秋用这种方式和语气约战，说明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而是有关多年前的那个约定，他们之间尚未真正决出的一场胜负，那个仍在保留中的结果。

　　那时候叶秋说要等他真正成长起来，那么自己现在在叶秋心中，终于到达那个可以一决高下的程度了是吗？只是为何选在常规赛期间？王杰希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他笑笑，敲了一个“好”字回复，手机屏幕的光也暗了下去。

　　那之后直到3号中午，叶秋都没有再上线，私戳苏沐橙也得不到回应，心神不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王杰希终于拨通了电话簿里存了许多年的号码——无人接听。不可能出事了，否则嘉世那边一定会有消息传出来，那么叶秋和苏沐橙全都不在线是在忙什么？下一场比赛？那也不至于与世隔绝吧？

　　不安的情绪逐渐吞没他的理智，就在王杰希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前一秒，一叶之秋上线的提示音终于响起，在他听来如天籁之音。叶秋先是回了一个疑问的语气词，过了一分钟左右，他才说“大眼儿你瞎担心什么呢”，王杰希盯着屏幕上的回复，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之后，一颗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没什么，只是莫名不安。你……有事的话要跟我说。”

　　“瞎操心，你不如想想今晚输了跟我的决斗怎么找回场子。”

　　“你太过自信了。”

　　“呵呵，那就场上见分晓吧。晚上八点，带你最好的状态来。”

　　头像瞬间灰暗下去，又是没等到王杰希回复人就下线了，叶秋那边到底有什么事情？王杰希无法得知叶秋的情况，但他知道今晚一战，必定是斗神与魔术师的一场精彩对决，如果传出去绝对吸引一大批人，可他们谁也不会说，这是独属于他二人的胜负。

　　下午处理完战队的事情，王杰希回到队长的房间将门反锁，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用来做战前的热身和准备完全足够。八点，叶修准时上线，他隐身登录一叶之秋跑去竞技场建了房间，王不留行很快也跟了进来，随后房间上锁，今晚这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王杰希，全力以赴，别留遗憾。”

　　“当然。”五年等一场胜负，这是第一次，更是最后一次。

　　

　　五年。

　　五年能够改变一个人多少呢？是更加老练成熟还是沉稳内敛，王杰希明知道这场战斗需要全神贯注，却总忍不住在每一次武器碰撞擦出的电光火花中回想那晚场馆外与叶秋的第一次见面。他抱着试探的态度出声，却恰好抓住了一个想逃跑的前辈，是幸运还是必然都已不重要，胜在相逢。那时的魔术师还是个少年，青涩却倔强的要击败传说中不可一世的斗神，没几个人见过叶秋真正的样貌，但都猜测他应该是一个非常高大的人，因而谁也不会想到，赛场上所向披靡的斗神的灵魂就藏在眼前这个躲在后门抽烟的瘦弱男人的身体里。

　　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却是赤裸裸的现实。

　　叶秋是荣耀联盟中所有人必须仰望却又必须跨越的一座高山，这一点，王杰希从未有过一丝怀疑。

　　王不留行低空飞行，灭绝星辰的轨迹刁钻而毫无章法，几乎全部是电脑屏幕的视觉死角，他在算准了叶秋无法做出反应的那一瞬间发动攻击，但叶秋是什么人，赛场上也曾无数次被人围攻逼至死角，但最终都凭借令人叹为观止的逆天操作突出重围。太强了，太强了，战局刚刚开始，王杰希的额头便已渗出一层薄汗，叶秋手下的一叶之秋被人称为斗神不是没有原因的，很多人在甫一对上叶秋的刹那便隔着屏幕感受到那如巍巍山峰般的压力，而他今日面对的叶秋似乎更加可怕，最凌厉的攻势与最精准的操作，每一次走位都经过战术的考量，每一种技能的释放都完美衔接。

　　在过去的多少年里，他与叶秋之间赛场上较量过，私底下战斗过，虽各有胜负，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拼命。

　　一个人的状态如何从他的攻击中就能判断一二，叶秋的状态毫无疑问很好，而且是非常好，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胜负中，可以说是王杰希从未见过的巅峰，操作、战术、意识，都是最顶尖的，毫无保留，全部呈现。但王杰希又觉得疑惑，叶秋急于表达什么呢？

　　豪龙破军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王杰希几乎是下意识地进行闪避，然后手指接连敲了几下，一记驱散粉对着一叶之秋的正面糊了上去。

　　“王杰希，我应该说过了，全力以赴。”

　　驱散粉发挥效果，一叶之秋的攻击速度减弱，但这丝毫不影响叶秋的进攻，他仍然步步紧逼，略带愠怒的声音顺着电流钻进王杰希的耳朵里，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王不留行虽然和一叶之秋打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但还是暴露了王杰希有所保留的事实。

　　“呵，还装呢。如果我没记错，你出道至今的单挑胜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而微草的擂台也从未被人一挑三过，这还是你为了融入团队强行改变风格的打法的记录。”叶修轻笑着，“所以魔术师先生，不把真正的你给我看看吗？”

　　跟叶秋打对于王杰希而言从来都是一种刺激的享受，因为这人不仅跟得上自己稀奇古怪的思维，甚至还能一眼看破，惊才绝艳的魔术师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特色的对手，因而与叶秋之间的每一场战斗他都可以扔掉枷锁，战他个痛快淋漓。但叶秋很明显不满足此，他要的不是简单的魔术师打法，而是一个释放全部能量，不再收敛才华的王杰希。

　　就如此时的叶秋一样。

　　“很危险的，前辈确定吗？”

　　“呵呵。”

　　成败如何，愈战愈勇！

　　

　　

　　时间在这场战斗中被无限淡化，但其余的一切都被放大，靴子踩在石块上的响动、衣料的摩擦、寒冰与火焰的碰撞，甚至彼此的呼吸声都在耳机中听得一清二楚，两个在荣耀中当之无愧的天才，毫无保留地燃烧着自己的光和热，如一场盛大的表演。当一叶之秋的战矛挑空，伏龙翔天一击未中时，王杰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应，接着那金光闪闪的龙头便强行扭转，试图叼住骑着扫把溜走的王不留行。

　　这个操作至今无人能解，却也很久没在比赛中出现过了，王杰希也研究过如何应付，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一个很完美的方案。而现在不管有没有效果，他都必须迎难而上，那之后很多年，王杰希都在思考当时的自己是如何从龙抬头下脱离的，或许在那一瞬间，不想输、不甘心的渴望自动操作了他的双手，做出了超出常识的闪避动作。

　　仅这一瞬间，耗尽全部力气。

　　“呼……”一叶之秋终于停下，两个角色的血条已经见底，叶修长出一口气后笑笑，“不打了，跟你打一场赶十场，累死了。”

　　确实也没有必要再打了，王杰希并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精力将剩下那百分之几的血条耗光。他将耳机扶正一些，双手都离开键盘鼠标做着手操，笑道：“彼此彼此。”

　　王杰希正想趁机问问怎么会挑在今天对决，就听到叶秋那边传来一段对话，他房间里来人了，还是个姑娘。

　　“来了？”他听到叶秋说。

　　“那就走吧。”苏沐橙应声之后，叶秋又说道。

　　王杰希突然心慌起来，他猛然用力扣住耳机想要将那边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一些，急切地呼唤叶秋的名字，问他去哪。

　　叶秋似乎是笑了笑，但这声笑在王杰希听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拔高音调又叫了一声“叶秋”，那头终于传来一声气音。

　　“老王，你记好了，我叫叶修，修理的修。”

　　“什么意思？等等！你到底去哪儿？”

　　咔。

　　一叶之秋退出了竞技场接着便下线了，前所未有的心悸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王杰希几乎是甩掉耳机，夺过一旁的手机就给叶秋打电话——关机，给苏沐橙打——无人接听。他说他叫叶修是什么意思？那叶秋是谁？刚刚跟自己大战一场的又是谁？难道他在联盟七八年都用了假名字？那又为什么现在告知自己？

　　直觉告诉王杰希出事了，可他联系不上嘉世的任何一个人，已经是深夜，难道他要直接找上嘉世俱乐部的管理部门？不，不行，王杰希立刻否决这个办法，叶秋在嘉世这几年一直受到针对，如果出事，嘉世决不会轻易告诉自己这个外人。

　　王杰希的双手重重捶在桌子上，他低着头，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他早该意识到的，从今晚战斗一开始叶秋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到后来逼迫自己拿出全部实力，这是什么？告别？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深入去想，又或者说，他不愿这个猜测变成现实。

　　那一晚，王杰希没有收到来自叶修的任何消息，B市只是下了一场雪，薄薄的雪片贴在脸上，却有种彻骨的冰寒。

　　但都不及第二天看到嘉世公开叶秋退役消息时寒冷，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扎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才明白叶修为何选在昨晚完成约定，因为那是属于斗神与魔术师的胜负，而今夜过去，将再无机会。

　　他也终于体会到那句简单的“走吧”包含了多少不能言说的无奈，两字谢幕，如壮士断腕。

　　

　　“诶雪又下大了。”

　　H市昨晚也下了大雪，白茫茫一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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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还想让这两位矜持一下，从牵手到kiss最后滚床单，但是想了想都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不需要，我们直接本垒√

       我的意思很明确了吧，各位准备好交通卡（虽然我还一个字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