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星河璀璨，而我如尘埃草芥
*决定专心先把长风填了，所有刀子都整装待发
王杰希要是脑子不正常，那怀着满心的纠结却还是接受了这个男人邀请的叶秋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叶秋叼着燃了一半的烟，张口朝入夜的街道吐了个烟圈，他倚在一根灯柱上，冰冰凉凉的触感隔着一层布料刺激着脊柱，多少能将这炎夏的灼热驱赶一些，下身是一条灰色的短裤，洗得发白的运动鞋，只差一把蒲扇，活脱脱就是一个吃过晚饭出来遛弯的老大爷。
约定的时间是七点，叶秋六点半之前就到了，他住的宾馆距离夜市的这条街不远，凭着几年前的记忆溜达着就来了。不过这个时间出来逛夜市的人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要么就是一大群人吆五喝六、勾肩搭背地走过去，投给独身的叶秋一个看怪人的眼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一根一根的抽着烟，手边两步远就是一个垃圾桶，上面已经积了不少烟头。
王杰希没让他等太久，用手拨了拨眼前的云雾，伸手就把叶秋手里还剩一半的烟给掐灭了扔进垃圾桶，他皱着眉，有些不悦道：“好好的抽这么多烟做什么？”
“习惯了，不抽容易头疼。”
“你经常头疼？”
“还成吧。”
见叶秋没有详细说下去的意思，王杰希也不再啰嗦，提出去撸串，叶秋点点头，算是应了。
王杰希得了冠军，这张富有标志性的脸这几天在电视网络上可谓是随处可见，叶秋虽然不怕，王杰希却不行，两人只好进了店里要了个包间吃烤串，虽然少了吹吹夜风拉呱喝酒的乐趣，但胜在无人打扰。两人进屋坐下，王杰希不自觉地借着头顶明亮的灯光打量叶秋，夏天的衣服布料少，大半的皮肤都裸露在外，这样一看，叶秋整个人都白得过分，身量虽然不矮，却有些瘦削，像是过着艰苦日子出来的。
艰苦？这个词出现在职业选手身上有些不妥，更别说是叶秋这种拿过三连冠缔造王朝的人了，王杰希有些疑惑，随口一问。
“瘦吗？哦……”叶秋似乎有点惊奇，扯扯身上宽大的T恤，“这还比前两年胖了一些呢，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你们不是从联盟最初走过来的，那时候打游戏很难过的。”
王杰希若有所思地点头，叶秋这么一说他倒是能明白了，的确，几年前荣耀还没有发展到如今的程度，打游戏做职业？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是不务正业。
“你家是B市，怎么跑去了H市？”
“呵……王大眼，你今天问题格外多，查户口呢？”叶秋笑起来。
“只是问问，你不方便说就算了。”王杰希倒是冷然得多。
“是有些不方便，毕竟跟我这么多年都不露面有关系。”叶秋说，“我是离家出走打游戏的，要是让他们看到我出现在电视或者哪里把我抓回去可就麻烦了。”
很明显，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王杰希还是被叶秋这个回答惊住了几秒。他愣了愣，似乎有些震惊于叶秋家庭对于电竞选手的偏见程度，毕竟现在也不是什么旧社会了，好比他家里，一开始听说他要辍学去参加青训营也是汗了一把，但也没怎么阻拦，现在依然过得很好。
叶秋这个……思想保守？
“啧你这个表情……记得别说出去啊，毁我一世英名。”
王杰希当然不会拿别人的私事出去乱说，叶秋也是信任他才无所谓地告知，这个话题告一段落，正好送餐的也推门进来，烤肉的香味直冲鼻腔，叶秋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喜欢？”
“唔……”叶秋咬下几块羊肉，“原来三个人吃顿烤肉就跟过年似的。”
叶秋忙着吃饭，王杰希拿到嘴边的肉也没了滋味，这好几次他跟叶秋出来，总是能听他有意无意地提起前些年的事情，语气极尽温柔与怀恋，“三个人”——叶秋、苏沐橙，还有谁呢？
不过想想这些事情跟自己也毫无关系，王杰希灌了一大口橙汁，他今天果然是不太对劲。
而叶秋呢？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他一直在想王杰希今天叫他出来吃饭是要做什么，对一个昨天刚刚对他告白的人？叶秋甚至有些头脑发热的想过，会不会是王杰希想通了，愿意接受自己，然后今天当面说清楚，但现在看起来，人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淡定优雅，泰然自若，比老大爷还老大爷。
就一起吃个饭，朋友见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叶秋狠狠撕下一块香喷喷的肉，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那后来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一大堆，什么这赛季的发展情况，下赛季的可能性，哪个新秀很有潜力，哪只战队会成为劲敌……说到底他们俩还是职业选手，又都是队长，在这些方面的见解非常人能及，也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性子，互相交流一下，一顿饭也就过去了。
夜市很热闹，不过对于两个吃饱喝足的人来讲就失去了大半的吸引力，逛街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最后还是不约而同地站在了一家网吧的门口。
叶秋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下巴朝网吧里面扬了扬，“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
似乎和叶秋出门，不来一趟网吧打两场都对不起这人的名头。
这家网吧够大，还有二楼，有几个小包间，王杰希正要掏钱，叶秋却制止了他，自己从裤兜里摸索出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前台的服务员。服务员接过这张卡，脸上的神情立刻就有些复杂，她抬头看了看叶秋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刷卡开房，再将卡片递回去的时候语气都恭敬了几分。
王杰希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只是觉得叶秋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多到不可思议。
“上大号，记得隐身。”
叶秋这个人，进屋的时候还是一副直不起身子的慵懒模样，手一碰到鼠标和键盘，气场瞬间就高大了起来，说话的时候都带了几分威严。随身带着自己的账号卡是每一个职业选手的习惯，他设了隐身登上大号，界面一刷新，来自“一叶之秋”的竞技场邀请弹窗就蹦了出来。
叶秋就坐在他身边，却什么都不说，王不留行的身影一出现在竞技场中，一叶之秋的战矛就直接招呼了上来。王杰希反应够快，堪堪闪过这一击，灭绝星辰带着他掠过半空，扬手就是一记熔岩烧瓶。
“呵，你是觉得这种团队赛的打法能赢我？”
王杰希的操作明显一顿。他怎么忘记了，他现在对战的不是一整个团队，他的身上也没有背着整个微草，现在竞技场只有两个人，那就是他王杰希和叶秋，是王不留行和一叶之秋。
应当做斗神对手的，是——魔术师。
他即将迎来的，是能够解放自己的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一想到此处，心跳如同擂鼓。嘴角的弧度无比明显，王杰希全神贯注在手下的操作与眼前的屏幕上，丝毫没有察觉叶秋朝自己看过来的一道目光。
灭绝星辰从手中脱落，王不留行仰倒在地上的时候，屏幕的视角正好被一叶之秋的脸覆盖，战矛刚刚从他的脖颈旁收回。其实这样看去，一叶之秋的五官与叶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那些成天嚷嚷着不知道叶秋到底长什么样的粉丝，看看一叶之秋不就得了？哦，不过嘉世对外宣称的似乎是一叶之秋是系统随机生成的脸。
“临死了还要再拖走我10%的血，真是可怕呀……魔术师大大。”
“呵，可还是没能赢过你。”
叶秋只是撑着脸看着他笑。
“我说王杰希，你到底几个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王杰希似乎真的不懂，可叶秋明显有些微愠了。
“你既然对我没意思，还叫我单独出来？不应该躲我远远的吗？”
“没意思，就连朋友也不做了？”
是了，叶秋知道王杰希说的没错，毫无破绽。可他就是不满于王杰希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他与这人待在一处，唯恐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被他听了去，再将那种求而不得却死不放弃的丑态泄露出去，可对方呢？还是那样的端庄、波澜不惊，两相对比之下，叶秋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询问。
他就不信王杰希对情绪的冷淡能到这种明示暗示都无法察觉的程度。
所以即便撞上去是冷冰冰的枪口，他还是义无反顾。
朋友啊……真是美好的字眼。叶秋只看了一眼王杰希说这话的样子就扭开了头，他沉默着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荧光涣散在眼底，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他与王杰希之间无论如何都撇不清，世界上本就没有多少告白被拒就不再相见的机会，也显得太过幼稚，他们本就是朋友，先越过这条线的是叶秋自己，对方没有生气已经是心胸宽广，现在重新划了一条线，就等着他自己退回去。
而且还要退得心甘情愿，退得无声无息，将那份情感藏起来，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当然不是。”
这是王杰希觉得正确的解决方法，足够宽容与温柔，可于他而言，残忍得过分，一字一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越是刻意地抽身，越陷得深。在联盟往后的日子里，如果他不能放下，这便是一条无始无终的死路，他忘不掉，就只得一个劲的往这堵墙上撞，头破血流，也是自己受着。
这是他一个人的情路啊。